四〇七 夜色如山(三) (第2/2页)
她咬紧嘴唇。我该想到的,怎么却竟忘记了——却竟没有替他防备关非故还有这最后的手段——黑暗之中,自己甚至连蛊虫的来而复走都没有抓到丝毫踪迹!
“秋……秋姑娘?”石志坚见她面色苍白,料想不妙,“……现在怎么办?”
秋葵定了定神,“你去看看欧阳信怎样了,他这里——我……我想想办法……”
石志坚应了,取了些杂草细木,简单堆起,点亮了固定在秋葵附近,自己到另一边去看欧阳信。秋葵却其实没有办法。她能想到的,只有昨夜看过的那张幽冥蛉的方子。
关非故想来不知上一次的幽冥蛉是被用在了她的身上,只道娄千杉私藏了那只蛊虫,不曾施用。单从成虫身上决计追看不出炼得幽冥蛉的半分痕迹,是以他丝毫未曾想过幽冥蛉的配方竟能叫沈凤鸣推测了八九不离十。只是,即便如此,在昨晚的苦思冥想和百般试验中,秋葵也已得着一个结果——以魔音对付幽冥蛉,或可杀死幼虫,对解毒却无能为力。这也是常理——幼虫也许有听觉,即便没有,只要知道幼虫之性——只要知道任何活物之性——魔音都能因之形成固有之振动来将其杀死;但幼虫已经释出的毒素,即便是同源的魔音也极难消除。
却也正因为如此,她片刻也不敢再耽搁。她知道幼虫在长成之前会一直释出毒性,虽然只是一分毒性也已烈到足以致命,可早一刻杀死幼虫,毒性至少能弱一分,沈凤鸣所受之痛,总也会少一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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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不是吴天童的报讯,她不会知道沈凤鸣正身陷重围。
“彻骨”飞来的刹那,吴天童来不及躲开,只能张口去咬。单疾泉的手劲自非他能轻易接住,匕首割裂了他的口颊,震碎了他一半牙齿,但总算没能穿过他的头颅。借着暮色的掩护,他顺势仰入了澬水,原想躲在水中再觅机帮手,可局面随即大变,沈凤鸣出现、程方愈变作了单疾泉、关非故父子现身——早非先前他们兄弟三人独面仇家那般简单。他心知情势危急,唯有尽速去搬救兵。
幸好是顺流,他不必耗费太多力气,很快沿澬水游入了洞庭,随后循湖面琴声找到了一只停在湘水附近的船。己方的大部分人都在岸上厮战,只有秋葵还留在水面,琴声从洞庭船上散向岸上林间。
他顾不得许多,攀上船去,半开着一张漏风的嘴好不容易向秋葵把看见之事说了个大概,央她想个主意、派些人手,好救下沈凤鸣与自己两个兄弟。
只是,这船上除了秋葵和两个替她戒备的黑竹中人,再没有旁人了。
秋葵此时独去当然是下策。论单打独斗的修为,净慧或贺撄都胜过她,在对付关非故上胜算更大;而她的魔音在此地战场之上的震慑之力,又远比他们二人的功夫更有用得多。可是——一时之间,即使能上岸去乱军之中寻到了净慧师姊弟,再与他们说一遍沈凤鸣的所在所处又要耽搁去多少时间?而他——还能等得了吗?
她没有第二种选择。
“秋姑娘要一个人去?”同船两人与吴天童都有几分担心。“我们与姑娘同去吧。”
秋葵摇摇头。舟行逆水必缓,从陆路径往要快得多,这三人轻功虽佳却也未必能跟得上了她的心急如焚,就连“七方”在她的权衡之下都已被暂弃——琴对奔行而言太过沉累,竹笛要轻便得多。“你们上岸去吧,设法与净慧师太他们说一声。”她只向三人丢下一句话,便掠水上岸,顾自消失在憧憧的洞庭夜色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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幻生界的战场火把高举,浓重的夜雾也锁不住光亮的撕裂。净慧与贺撄对手关默、杨敬师兄弟虽是不在话下,但秋葵用来压制蛊虫的魔音不知何故忽然消失,幻生界的毒物渐渐恢复活力,一时间岸边游蛇,草间毒蝎,林中彩蝶,簇簇嘁嘁,尽皆重新拥来。起初投在此地的百余只大公鸡已只剩了二十来只,这剩下的精神正奋,飞高扑低,啄食弱小自是收获颇丰,但若遇长蛇缠颈、狠蛛噬吻,也必只能颤动几下,抖动着腿倒地死去。原已把住了局面的黑竹众组,这一下优势渐小。
没了魔音,对手亦是精神一振。久未露面的关盛不知从哪里突然出现,冲入人群并不急着动手,四处游走来回高喊“沈凤鸣已死了”。净慧与贺撄闻听不由对视一眼——沈凤鸣始终不曾出现,黑竹众人或许早已心中存疑,只是有琴声助着他们压制对手,局面占优之下,倒也不觉什么;可现在连琴声都消失了,局势渐重,关盛这般喊着,黑竹之心必乱,若不能立即想个办法,反叫对手倒逆亦非不能。
贺撄已开口,“我去杀了他。”脚下斜走,向关盛奔走处掠去。
净慧没有言语。莫说黑竹众人,即使是她修禅已久,也还是为关盛这突然的喊话心中微乱。——沈凤鸣到底去哪了?他会不会真的死了?她有一瞬竟也有了这个念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