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到家 (第1/2页)
在气跑医生的晚些时候,温特斯莫名其妙地从笑靥如花的海关大佬手中接过一小袋叮当作响的赏钱,胸口被大佬别上了海关三等服务奖章。
在临时拼凑的管弦乐队吹打着的不成调的进行曲中,温特斯和巴德用担架抬着莫里茨少校,被请出了缉私司监狱。
身后沉重的监狱大门“嘭”地一声重重关上,三十三个准尉和一个重伤员少校就这么被扔在了监狱门口。
事情就这么解决了?
那我们现在要去哪?
雷顿少将呢?
见习军官们大眼瞪小眼。
“不管怎么样,先去弄几辆马车!把少校弄回陆军部去。”温特斯高声提出了自己的建议。宁在一思进,莫在一思停,找车来比傻站着强,总不能大家轮流抬着少校走回陆军总部吧?
他的同期们显然觉得这话有道理,有人肯带头,事情就好办。立刻就有几个行动力强的人去找马车。
“嗨!我说海关的混球为什么给咱们钱?”安德烈重重地一拍大腿:“感情这是给咱们的打车钱啊!”
缉私司的位置偏僻的很,不像码头边上随时都有车夫等着揽活。准尉们好不容易拦下了两辆正经载人马车,又从附近的农庄里弄来了两辆骡子拉的车还有一辆拉干草的驴车。
但分配座位的时候谁也不愿意坐驴车,骡车至少还有个小车厢,这驴车就是木板上加了两个轮子,连个遮挡都没有。
大家好歹也是个军官,不能拿准尉不当干部吧?坐这个小驴车实在太丢人了。
“行了大伙,别磨磨蹭蹭了。”温特斯无可奈何地说:“我带着少校坐驴车,反正马车也装不下这个担架。”
准尉们兴高采烈地去抢座位了,意识仍不清醒的莫里茨少校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被温特斯安排的明明白白,迷迷糊糊地被抬上了驴车,巴德也跟着坐了上来。
“你也跟着去坐马车吧,这驴车确实跌份。”内心深处温特斯和他的同期们一样,也认为坐驴车丢人。
但谁让他刚才开了口要找车呢?出了这个头就得吃这个苦。
“我是联省人。”巴德哈哈大笑:“这里不是我老家,海蓝城又没人认识我。”
“唉。”温特斯喟然长叹:“可这里是我老家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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维内塔陆军总部大门外卫兵看着四大一小五辆畜力车停在了军部大门口,他们刚想走上前去训斥这几个不知道天高地厚的乡巴佬车夫,就看见一大群身着军官制服的年轻人变戏法一样从车厢中鱼贯而出。
在这个时代,肩章、臂章这些东西尚未被发明,辨认士兵和军官的方法就是看衣服的形制,而辨认军官和更高级军官的方法则是看衣服材料和装饰品。
所以陆军军官学员的学员们虽然穿的是学员夏装,但在形制上也是正儿八经的军官制服,陆军总部的卫兵见多识广,绝对不会错认。
几名卫兵不敢怠慢,立刻分出一人去总部大楼报告。
陆军总部也被这些突然被放回来的学弟们闹得鸡飞狗跳,原本大家都隐约觉得这事不能善了,闹到最后恐怕又要大干一仗,有好斗者已经在偷偷准备家伙了。
谁也没想到海关调子起的这么高,结果说放下就放下。看到海关竟务实到连脸都不要了,让陆军总部上下颇为震惊。
不过好在陆军军官的效率很高,很快妥善处置了这一突发事件。
莫里茨少校被医护人员接手。
准尉们被带去完成报到流程,登记入册。
报到后的准尉们被分流成了两拨人,家不住海蓝城的准尉们被带去了军官俱乐部安置,而海蓝城出身的准尉们完成报到流程后就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温特斯和巴德就此暂时分开,巴德去住军官俱乐部了。在出了陆军总部大门的第四个路口,他和安德烈也暂时告别,各自踏上了回家的路。
六年过去了,这座城市变化很大,凹凸不平的旧街道铺上了新石材,许多他记忆中的店铺和建筑换了招牌,但也总有些没变的东西可以作为路标。
温特斯循着记忆找到了回家的路。
当他打开院门,站到了那栋熟悉的、漂亮的、独栋石质二层建筑前时,他突然没由来地感到了有一丝恐慌。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敲响了门上的扣环。
“谁呀?”清脆的女声从房内远远传来。
虽然声音变了样子,但温特斯还是分辨出了这声音,他的脸上多了一丝笑意:“是我。”
门被打开了一个缝,探出了一个小脑袋,一双酷似温特斯姨父的大眼睛眨巴眨巴看着他:“哥!你回来啦!”
房门猛地被推开,少女冲出来挂在了温特斯的脖子上,回头朝屋里大声喊道:“妈!我哥回来啦!”
温特斯再次被这突然的亲昵行为惊吓到手足无措,他笨拙的不知道该怎么回应,只好轻轻地揉了揉少女的头发。
“哎呦,你快松手,快让你哥哥进屋。”一名高鼻深目、黑发凤眉、气质端庄大方的三十代女性急忙忙走了出来,把少女从温特斯的脖子上拽了下来。
而她自己却忍不住掉下了眼泪,伸开双臂紧紧地抱住了宝贝外甥。
她抓着温特斯的肩膀,又把他推远,花了两秒钟仔细端详温特斯。再把温特斯拉近,亲吻着温特斯的脸颊。她越哭越凶,连话都说不清楚,嘴里只不住地念叨着:“可回来了,可算是回来了。”
温特斯现在感觉自己就是女孩子玩得布娃娃,像个木偶一样被随便摆弄,他咧嘴笑着地回答:“小姨,我回来了。”
对于正常人来说,家人是一种模糊性别的存在,人们很少会用美丑来描述家人。俊美男女走在路上,可能会引人目不转睛地看,但人们很少会仔细端详家人的脸。
甚至因为与家人朝夕相伴,实在是太过熟悉又太过陌生,家人的面容就在脑海中,但许多人却无法准确地描述出来。
所以温特斯也不会用美和丑的尺度来看待这两位女性,虽然他现在感觉手足无措,但这只是成年人被当成小孩子对待的正常反应,他只觉得在她们身边自己很安心。
“妈,你快松手,让我哥进屋。”少女不满地拉开了她妈妈的胳膊,把温特斯从自己小姨的死亡裸绞中拯救了出来。
“对对对,瞧我这样子。”温特斯小姨擦了擦眼泪,笑着要帮温特斯提行李。
温特斯当然不可能让女性帮自己拿东西,小姨也不勉强,把温特斯领进了门,少女则一把揽住了温特斯的左臂,又挂在了温特斯身上。
这名年长一些的女性是珂莎·塞尔维亚蒂,温特斯的小姨。少女则是温特斯的表妹,伊丽莎白·塞尔维亚蒂,温特斯的姨父和小姨用温特斯母亲的名字给自己的女儿命名。
进屋后,温特斯看到一只体型健硕的姜黄色大猫从会客厅里走了出来。
海蓝气候温暖,为了散热,所以猫咪的体型都偏娇小。但这只橘猫的骨量发达,肩高腿粗,五短身材,却与本地的猫样貌不同。
大猫尾巴直直地竖着,尾巴梢弯成了钩子,神气活现地迈着八字步从房间里缓缓走到了温特斯脚边,肆无忌惮地用腮帮子蹭着温特斯的裤腿,发出呼噜呼噜的声音。
“大将军!”温特斯挠了挠猫咪的脑壳顶,又捋了捋猫咪后背的毛,刚想再去伸手摸大猫肚子上的赘肉时,大猫冷漠地一甩头,又迈着八字步走开了。
“大将军还认得我呢。”温特斯丝毫没有被猫咪嫌弃的自觉,高兴地和小姨、表妹说。
“怎么可能不认得你?”
“小将军呢?”
进了门走过一小段走廊,右转就是会客厅。说恶魔,恶魔到,温特斯刚到会客厅坐下,一只体型比上一只姜黄色大猫小的狸花猫咪“咩咩”叫着跑了出来。
“小将军!”
狸花猫后腿一蹬直接跳到了温特斯身上,爪子刺破了衣服痛得温特斯吸了一口冷气,温特斯紧忙用右手抱住了小将军,不然狸花猫再一使劲肯定要挠出几道血痕。
小将军咩咩叫着用腮帮子蹭温特斯的衣领,舔舐着温特斯的下巴,带倒刺的舌头刮得温特斯很痛。
“哈哈,小将军怎么这么热情?”温特斯无奈地看向了小姨:“不过爪子该剪剪了。”
“太想你了。”小姨慈爱地回答。
“走开啦你。”少女毫不客气揪着狸花猫的后脖颈把它提了起来,把狸花猫放到了地上。
狸花猫却不肯罢休,一直绕着温特斯脚边打转,叫个没完,像个话痨。它不是像别的猫咪那样“喵喵”地叫,而是发出短促的“咩”声。
“看看,看看,真是大小伙子了。”珂莎坐在了温特斯右边,双手握着温特斯的右手感伤万千地说:“这眉眼真的有你母亲的影子,看到你成人,伊丽莎白(指温特斯母亲)一定会高兴极了。”
这已经是温特斯回家第二次听到长辈说自己像谁了,感情一个人说一个样?
温特斯并不像小姨那样感伤,他笑着对小姨说:“是吗?中校还说我像我父亲。”
“哼!”珂莎一瞪眼睛,眉毛立了起来:“怎么会?看看你这鼻子、这发色、这眼睛,这就是格拉纳希家族的血脉。我给你找你外祖父的画像,你现在和你外祖父年轻时简直一模一样。中校就是信口开河!等他晚上回来我非好好收拾他不可。”
中校是安托尼奥·塞尔维亚蒂少将在家里的代称,因为他在一次和小姨争吵时委屈地还嘴“我好歹也是个中校,你也要给我点面子”而得来。
从此以后珂莎就用中校来称呼自己的丈夫,还强迫自己的外甥和女儿也跟着叫,以至于温特斯在海关监狱中见到姨父时也下意识地喊出了“中校”。
“艾拉,你去带着你哥去先把行李放下。”珂莎想起了温特斯这才刚回家,关切地的问:“你饿不饿?在海关那边肯定没吃什么东西吧?我去给你做饭。”
说着她就站起身来往厨房走。
“不用了,小姨。”温特斯连忙叫住小姨:“我不饿,我现在就是有点累,想睡一会。”
“怎么能不吃东西呢?我做点小食,很快的。”珂莎无视温特斯的意见走向了厨房。
在军校里,温特斯是三年级班长;在大头兵和平民面前,他是军官;在贼鸥号上,他是敢于跳帮的勇士;这维内塔的同期中,他隐约有了点领头羊的意思。
但是在家里,他的家庭地位还是孩子,略高于妹妹和小将军,远低于大将军。所以他只能无奈地看着小姨穿过传菜门走向了厨房。
“哥,我领你回你房间。”少女把温特斯从会客室柔软的椅子上拖了起来:“你走之后,妈妈每天都让佣人清扫一遍,比你没去上学时还干净。”
离开会客厅,穿过另一道走廊,从楼梯上到二楼,伊丽莎白笑着推开了那道熟悉的房门,尘封的记忆随着房门被一同打开。
木质地板上有一处被碳化的痕迹,那是温特斯小时候玩火烧黑的地方。他和姨父学习剑术时用过的一大一小两柄木剑还倚在墙角,上方挂着一块飞镖靶盘。床上罩着干净的白色蒙布,书桌被擦拭的一尘不染,
“对吧?比你在的时候还干净吧?每天负责检查的可是我。”伊丽莎白得意地邀功,但温特斯沉浸在了回忆之中,什么也没听见。
温特斯轻抚着这些熟悉的老物件,最后打开了衣橱。
他原本只是随手打开,想看看自己以前穿的衣服还在不在。却没想到衣橱里竟然整整齐齐地挂着五六件新衣服,而且都是成人的尺码。
“这都是你小姨给你做的。”伊丽莎白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她埋怨地对温特斯说:“你小姨让你量了尺码写信捎回来你也不肯,她就只好自己估摸着尺寸做。你走之后,年年都做,年年都扔。做完又不敢寄给你,只装在这里,说是怕你万一回家没有衣服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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