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第1/2页)
事情已经过去个把月了,直到前几天到陈埠镇去开会,见到了梁大牙,朱预道才发现梁大牙的大牙不见了。朱预道当时差点儿都不敢认他——没有了大牙的梁大牙简直不像个人,变得十分难看,总是让人觉得他的脸上少了一些什么东西,原本狰狞的英武被淡化了许多。
散会之后,没有了大牙的梁大牙把朱预道单独叫到一处,骂了个狗血淋头。
梁大牙说:“你朱预道行啊,搞女人搞到本大队长前头去了,给同志们当榜样啊。”
朱预道眨了眨眼睛,装蒜说:“没有这样的事啊。大队长你从哪里得到的这个情报?当心这是汉奸造谣,破坏我们的内部团结呢。”
梁大牙笑了:“没有这回事?你敢说当真没有?”
朱预道也笑了笑,顽强地说:“当真没有。”
“喔……”梁大牙从鼻孔里哼了一声,煞有介事地叹了口气,看着房顶说:“他娘的又上当了,他们对我讲朱预道在江店集弄了个女人,我起先当真不相信。我就说么,新光棍就怕老邻居,朱预道我是了解的嘛,跟鬼子打仗还凑合,弄女人恐怕就不灵光了,谅他没那个胆量,也没那个本事。就他那个缩头缩脑的猴样子,恐怕像点模样的女人也看不上他。”又转脸对朱预道说:“说你搞女人,其实是抬举了你。不过你没弄也好,集中精力给我搞小出击。”
朱预道不吭气,低着脑袋玩弄手枪上的红绸子,心里暗想,狗日的梁大牙,还搞激将法呢,转着圈儿设套子让老子钻。哪怕你说的天花乱坠,老子就是不吃你这个迷魂汤。这种事情不留枪眼,我自己咬紧牙关,你能把咱们打开看看?打开看看也白看,谅你没有火眼金睛。朱预道转个话题问道:“咦唏,大队长你的大牙呢?”
梁大牙气不打一处来,恶狠狠地盯了朱预道一眼,说:“山野大佐不是要拿十根金条买我的大牙吗?卖给他了,换了两挺机关枪……你他妈的还有闲心管我的大牙?你那一屁股的荒草树根还没捋干净呢。”
朱预道笑笑,又不吭气了。他也听说梁大牙的大牙是掉在东方闻音的手里,心想,你训起我来像个大队长,可是你自己不也是想女人吗?而且还想得高,都想到天上去了,想人家城里来的学生娃。掉了大牙活该。
见朱预道死活不上钩,梁大牙自己反倒憋不住了,冷笑一声,提高嗓门吼道:“朱预道,我再问你一遍,你当真没搞?”
朱预道嘻嘻一笑说:“你不是说我没那个胆量也没那个本事吗?梁大队长你说对了,我哪能跟你比呀,我一跟女人在一起,心里就跳得慌。”
梁大牙说:“你他娘的是闷头驴偷麸子,不吭不哈的占便宜。你以为你做得巧妙啊?你那点**事,大队部里的老鼠都知道,半个凹凸山都传得骚乎乎的。李文彬给本大队长送来了一个账本,某月某日朱某某和岳某某在某某地点钻进了某某瓜棚,进行了某某勾当。某月某日岳某某对某某人说,抗日战争胜利了,就跟朱预道到庐州去。你还以为你隐蔽?他娘的全在人家的手心里掌握着。”
说完,当真掼过来一个皱巴巴的破纸卷子。
这两年学文化,朱预道虽然不像梁大牙那样有东方闻音上小课,成绩老是赶不上梁大牙,但是跟其他中队长们相比,又算是好的,眼面前的字还是认识的。朱预道把那个破纸卷子打开从头到脚看了一遍,不禁心惊肉跳。那上面不仅把他和岳秀英的每次来往作了详细的记录,还记载着他在各种场合下发的那些牢骚,比如那回从洛安州回来后他说过“狗日的二鬼子比咱们吃得好”,“城里的女人肉香”,还有那次说“国民党军队里也有能打仗的,上回在西马堰指挥保障咱们的人是咱的蓝桥埠乡亲陈墨涵,没有他们在北边挡住,拔掉西马堰据点是不可能的”等等。就连有次梦里骂人的话都写在这个破纸卷子上。
这么说来,别说外面有人找茬子,连本中队内部都有人盯梢。想到这里,朱预道脸都气白了,恨恨地骂道:“他娘的李文彬竟敢派人卧老子的底,查出来我抽掉他的小腿筋。”
梁大牙阴沉着脸说:“先别寻摸抽人家的小腿筋,先说清楚,到底有那个事没有?”
朱预道嘴巴动了动,想说什么,咕咚一声又咽了下去。
梁大牙说:“要不是因为老宋和东方他们不同意,我就把你捆到梅岭送给杨司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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