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第1/2页)
险情像一片移动的黑云,在夜暗的遮掩下,向陈埠县四区所在地崔家集悄然飘来。
崔家集的老百姓却对此浑然无觉。
一盏昏黄的马灯,映照着李文彬和崔二月的身影。
李文彬是在日落之前赶到崔家集的。自从东方闻音调回分区之后,特委和分区又重新明确,由李文彬具体主持县大队的政治工作。
头天,李文彬和陈埠县县大队新任大队长朱预道带领一个中队前往梅岭参加接待国民党军刘汉英、文泽远等要人,并且给友军官员做了破击战的表演,取得了圆满的成功。他看到当了司令员的梁必达同刘汉英等人谈笑自若,不仅全然不见了原先粗野的侉相,而且委实具有了八路军首长的风度,举止得体,客气中又把分寸掌握得恰到好处,不卑不亢。
在整个会谈当中,张普景和窦玉泉也同梁必达配合得十分默契,丝毫看不出他们之间曾经有过严重的龃龉。令李文彬尤其不能接受的是,窦玉泉、江古碑等人在梁必达的面前居然表现得……简直是惟梁必达马首是瞻,尤其是江古碑,“纯洁运动”是他领导的,收拾梁必达他最卖力,如今倒好,口口声声都是梁司令长梁司令短,那副仰人鼻息的样子让人肉麻,好像随时都在担心梁必达会杀了他似的。
会谈结束之后,李文彬本想狠狠地刺江古碑几句,可是江古碑又跟在梁必达的后面低眉顺眼地充当随从,去送国民党去了。李文彬只好退而求其次,找到了窦玉泉,抑扬顿挫地挖苦了几句,说他们如此之快就同梁必达打成了一片,简直让人怀疑他们的人格。
窦玉泉则不冷不热地将他批评了一顿,指出他的山头思想不仅是错误的,而且是危险的。这就使他心里更加郁闷,有一种暗无天日的忧虑。他当时就对窦玉泉反唇相讥,说:“我反对梁大牙是真实的,因为我看不惯他的军阀作风。同志之间,有意见就说出来,是光明磊落的。可是你们心里明明也有看法,但表面上却一团和气,有了问题也不指出来,看起来是支持梁大牙,实际上是助长了他飞扬跋扈的恶劣习气。这种阳奉阴违的态度对革命是有害的。”
窦玉泉说:“我们怎么阳奉阴违了?哪有副司令员老挑司令员茬的?我看你这个同志是钻到牛角尖里了。你这样对同志没有丝毫容忍的胸怀,才真正是对革命有害的。”
李文彬确实是钻到牛角尖里了。他怎么看,梁必达就怎么不像一个革命者,如果梁必达这样的人都是革命者,那么他们这些受过高等教育、受过红色理论熏陶的职业革命者又算是怎么回事?
窦玉泉反复向他强调,革命者要宽大为怀,既要看到同志的短处,更要看到同志的长处。窦玉泉说:“就说你老李吧,原则性强,疾恶如仇,眼里容不得沙子,这是你的可贵之处。可是扪心自问,你就没有一点毛病?你说梁必达搞腐化,我没看到证据。可是你搞腐化却是有目共睹的。最近我听到一个笑话,说你的那个小房东崔二月跟她娘前后脚生了一个孩子,崔二月奶不够,她娘却奶水充足,崔二月带着孩子回到崔家集,外甥抢舅舅的奶吃。有人说两个孩子都像你。你看这成什么体统?”
李文彬不听这话倒也罢了,一听还有这种传说,额上的青筋当时就暴出来了,咬牙切齿地骂道:“这是哪个汉奸造的谣?太卑鄙了,造这种谣的只能是凹凸山的土匪地痞,抓到了应该枪毙。”
窦玉泉不温不火地说:“我们也不相信是真的。但是你和那个崔二月不干不净却是事实。所以说,大家都不是完人,还是应该宽容。我们在这里闹革命,虽然负有重要使命,但也不是超凡脱俗的圣人,七情六欲也不是没有,我们能够理解。不过你要放明白一点,这个事情我们一直替你兜着,要是让老张知道了,你就完了。”
这次跟窦玉泉会面,又是不欢而散。说他和崔二月有点瓜葛,不是空穴来风,但把他跟崔二月的娘扯到一起,就太下作太龌龊了。是可忍,孰不可忍。还有,窦玉泉拿张普景的原则性来要挟他,分明也是居心不良。这就让他心情更加沉重了。
分手之际,李文彬忍不住刺了窦玉泉几句,说:“老窦,我看我们都要向张普景同志学习,公事公办,不卑不亢。不要再搞口蜜腹剑那一套了。你们不是在迁就梁大牙,而是在危害凹凸山的革命事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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