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第1/2页)
万籁俱寂。凹凸山的秋夜只剩下夜风在山谷中洞箫一般呜咽回旋。
梁必达伏在东方闻音的墓前,足足有两个小时没有起身。没有人能够看见这个山峦一样雄壮的汉子是怎样一副睚劈眦裂的表情,也没有人知道这个身经百战的男人在长时间无声无息的状态里,是否倾泻过滔滔泪雨。无法想象,这样一个人哭起来会是个什么样子。
似乎没有哭,只是偶尔从他身下的草地上传出一声两声轻微的**。这轻微的**在知情人听来,又不啻是晴空霹雳山崩地裂之音,令人肝胆俱寒毛骨悚然。
站在梁必达身后十几公尺开外的,是张普景、姜家湖、朱疆、江古碑、安雪梅、朱预道、曲向乾、陶三河和陈墨涵等人。
安雪梅无声地饮泣,在场的人当中,除了梁必达,就只有她最了解东方闻音了。
想当初,东方闻音刚刚进入凹凸山的时候,杨庭辉就把她托付给了安雪梅。杨庭辉对东方闻音说,小安虽然只比你大两岁,但是从我在凹凸山开辟根据地那天起,她就参加了工作,有一定的斗争经验,你要好好向她学习。又对安雪梅说,小梅子,小闻音没有经过残酷战争的磨练,凡事你得帮着她。从那以后,二人就形同姐妹影形不离,直到后来安雪梅被派到地方工作,这对姐妹才稀疏了联系。几年下来,东方闻音全面地长大了,没有想到这个玉洁冰清的小妹妹却先走一步了。
陈墨涵木然而立。从战场上撤下来,从他作为一个起义军官第一次见到梁必达的那一刻起,梁必达就压根儿没有拿正眼看过他,而是一次又一次地抚摸腰间的手枪。张普景政委在那当口始终都没有离开陈墨涵的左右,不断地提醒:“老梁,人死不能复生,东方闻音同志是为了我们的解放事业而献身的。你是旅长,不能失态。”
梁必达对张普景同样不理不睬,独自进入一个旁人无法窥探的境界,坐在旅部的作战室里,手里掂着一个国民党的军用水壶——那里面装的是凹凸山的稻谷酒,过上三五分钟,便喃喃自语一番:“刘汉英,你等着,有那一天,我活剥了你。”
张普景见梁必达失常,便让营以下干部退出,严肃地说:“梁旅长,不要忘记了,你身后有几千官兵。我们还要同陈墨涵同志的起义部队见面,你不能以这样一副失魂落魄的形象出现在解放部队的面前。”
梁必达仰天长叹:“一个团啊,一个小小的白匪团,搭进去我多少血本啊。阵亡六百,战伤三百,还有……东方闻音啊,东方闻音啊……陈墨涵,陈三少爷,你的一个团还不值东方闻音的一根手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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