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 辨蛛丝度玉衡死因 登金鳌游上清祖庭 (第2/2页)
卫凌羽道:“报仇。玉衡子是身中剧毒而死,但那白猿与那新死的玉清坤道并无中毒迹象,可见白猿有法子避桃花瘴气。它既知道,玉衡子前辈不能不知,这么看来,玉衡子前辈中毒并非桃花瘴气所致。那白猿守着玉衡子前辈不肯离去,足见是忠义之辈,它既然捉了许多玉清坤道去害死,说明玉衡子前辈十九是被某位玉清坤道投毒害死,它恨屋及乌,仇视所有玉清坤道。”
癸北子与那新死的坤道十九是途经邓丘,那坤道被白猿掳走,癸北子不知桃花瘴的厉害,去追白猿,中了瘴气之毒,待察觉后,离开邓丘寻找解毒之法,不果。毒入膏肓时封住魂魄,试图救出那坤道,但事与愿违,白猿杀死了那坤道,他只与白猿拼了个玉石俱焚。
吕凌烟颇为赞同,不住点头。玉衡子曾是上清俊杰,无缘无故失踪,及发现时已中毒身亡百余年,本来就很蹊跷,如今听卫凌羽这一番言辞,倒也可以说得通了。那白猿行为偏激,牵连无辜,但心念故主,这一副忠肝义胆着实教人肃然起敬。
卫凌羽又道:“玉衡子前辈遗物均遗留在崖洞之内,可见他是中毒后才到烂桃崖的。那么烈阳宫在哪里?”
吕凌烟道:“这个我却不知,毕竟正阳宫已覆灭百余年了。咱们到了祖庭问问就知道了,那里有本教历代建立的分支道观的记录。你怎么又问起这个了?”
卫凌羽道:“玉衡子前辈是我教门人,况且我又学了他留下的乘风诀、拘神遣将,总得要替他做点事才对。事情虽然过去了百余年,也该教沉冤昭雪。”
吕凌烟道:“这跟烈阳宫在哪里有什么干系了?”
卫凌羽卖了个关子,道:“等到了碧游宫,问明了烈阳宫旧址,我再告诉你。”
吕凌烟也不追问,道:“可是玉衡子前辈已经驾鹤百余年了,害死他的人恐怕也不在人世了。”
卫凌羽道:“办到哪个地步算哪个地步,咱们能做的有限,尽力让真相大白就好。”
吕凌烟道:“六哥,你觉得那白猿是怎么不怕桃花瘴气的?”
卫凌羽道:“这个我也不知。不过,我猜是吃了山上的桃核仁。”当下将在崖洞内见到许多剥开的桃核说了。
吕凌烟一听,觉得大有可能,非要一试不可。三人再去了趟邓丘,爬到山巅,吕凌烟吐出避毒丸,觉得头痛心悸,忙捡了一枚桃核捏开,取了核仁服下,片刻后果然症状全消,才知他猜得不差。
不一日,三人到了鄮县,雇了一艘小船,坐到了桃花岛。一至东岸,果见十余个等候的上清信士,其中还有散发着妖气的异类。海洋蔚蓝广袤,晴空一碧如洗。
鄮县之东为甬东,是上千大小岛屿组成,别称海中洲,桃花岛不过是其下属千岛之一。四下各有岛屿环绕,最有名的便是普陀洛伽山,在桃花岛东北五十里外,是佛教传入中土之后,观世音菩萨的道场所在,多设佛堂禅院,每年出海还愿香客颇多。
日近午时,海天一线处一艘船影映入眼帘,初看时不过是个小小黑点,当时东风正劲,鼓动高挂的风帆,须臾间驶近。船头拱立着一名头发花白的老道,左右恭立着两个道童。
待大船靠岸,那老道向众人行礼,道:“贫道虚谷子,奉掌教法旨前来接引诸位。诸位请上船罢。”两个道童娴熟地放下跳板,接引众箓生登船。
众箓生齐齐回礼,陆续登船。虚谷子更无多言,捻着诀,低诵了几句真言,随说个“敕”字,那大船已自主转了方向。这时,东风骤停,西风忽起,扯着风帆带起大船往东而去。
众箓生多是从北方过来的,许多人没坐过船,大船刚一行动,便给半数人晃得左倒右歪,好在众箓生或深或浅都有武功根底,陆续稳住了身形。
大船来得快,去得更快,在海上疾行如电,五百里水路走了不过两个时辰。
未申交替之际,虚谷子指着东方浮现出的一片岛屿,道:“那里便是金鳌岛了。”
众人闻言,引颈去望,但见:势镇东南,汪洋潮涌作波涛;烟霞瑞霭,滂渤山根成碧阙。丹山碧树非凡,玉宇琼宫天外。内里山岚青柏,秋水长天一色。野卉绯同丹霞,碧桃丹杏齐芳。光华紫雾盘旋,香烟清芬飘渺。时闻黄鹤鸣皋,每见青鸾翔舞。
乍见碧游宫壮丽奇景,炫人耳目,众人不禁觉得荡魂摄魄。
卫凌羽由衷赞叹:“不愧是祖庭,果真是个一等一的福地!”
卫怜钗亦不吝溢美之词,道:“哥,人间竟然还有如此神仙去处!”
大船靠岸挺稳,那两个道童放下跳板,请众箓生下船登岛。岸边早有两列道童躬身迎接,个个在志学之年。见众人下船,引着众人向岛内走去。
向前走出不远,首先见到的是一座三间四柱七楼牌坊,柱身朱漆刷就,更雕青龙绕柱。横梁彩绘,飞檐翘角,楼顶铺琉璃黄瓦,牌匾上刻“碧游宫”三个鎏金大字,势如似蟒,雄壮苍劲,更显庄严肃穆。
跨过山门,但见宫观林立,倚山而建,先经仪门而入,一步步走来,又经玄坛殿、灵官殿、法箓局至二门,穿过玉皇殿、宫保第、上清宗坛、敕书阁、授箓院、讲经阁、存心阁、藏经阁等,殿宇宏大雄伟,教人叹为观止。岛上古柏三百余章,浓荫散绿,林中麋鹿出没,举头仙鹤冲霄,正是:玄门久视福地,上教常葆洞天。
碧游宫早为从各地远方而来参与授箓科仪的箓生备了客房,由众道童分别引至下榻之处。
卫凌羽感知到金鳌岛上妖气炽盛纷杂,直冲碧霄,犹胜当初王屋山倍蓰,知那些妖气皆是本教未被授箓的异类门人所发,便不在意。
客房内中拾掇得干净整洁,香炉内烟雾缭绕,更添恬雅气氛。
那道童向卫凌羽躬身施礼,道:“我叫秀念,这几日负责照顾信士饮食起居,信士万不要客气,有事请吩咐。”
卫凌羽还了一礼,道:“不敢。”取出胡升泰写给正阳真人的信件,双手递上,续道:“在下卫凌羽,这次来碧游宫带了敝业师写给正阳真人的信,还请小道长转交正阳真人。”
秀念“呀”了一声,道:“原来是‘凌’字辈的师叔祖,可折煞秀念了。”摇头未接那信封,道:“掌教太师祖在悬空山清修。那悬空山与主岛间只以一根铁索连接,作为往来桥梁,我轻功根底尚浅,过不得铁索。师叔祖若不嫌麻烦,秀念可以为师叔祖引路,请师叔祖自行前往悬空山。”
卫凌羽这才知晓,原来正阳真人竟是现任碧游宫掌教,上清玄门领袖。略一沉吟,道了声:“有劳。”安顿好毛团,着秀念引路,转出主岛,走了一段距离,地势渐渐陡峭,冈岭起伏,绵亘数里。
走到尽头,乃是一处高逾十丈的悬崖。崖壁松枝盘虬,古柏扎根,四下里多生紫芝。崖下则是一望无际的大海,惊涛拍岸,乱石穿空。
崖顶一块凸起的天然石台上钉着一条铁索,延伸出二三里,彼端云气缭绕,隐约现出一座小岛。那岛下托氤氲,如悬空中。
秀念道:“师叔祖,这里因多生紫芝,因此叫作紫芝崖。你顺着铁索走去,直到尽头那里,便是悬空山了。”
卫凌羽向他一拱手,便即飞身纵下崖去。秀念乍然惊呼,戛然而止。原来卫凌羽及时出手,捉住了铁索,双手交替,向悬空山荡去。
他在轻功上的造诣虽已登峰造极,但那铁索本身乃是柔性,一经受力便会剧烈晃动,兼之常年受海风海水侵蚀,锈迹斑斑,潮湿无比。他自忖内功还未修行到圆转如意的地步,不敢托大,这才使双手攀附铁索而进。
龙象真气遍布手掌,抓力足可碎金断玉,要防手掌打滑自是易如反掌,不多时,便在秀念的注视下去远,进入了悬空山,被雾气一蔽,不见了踪影。
铁索彼端钉在一根石柱上,卫凌羽顺着石柱跳下,见悬空山内雾气淡了许多,不虞视物不清。此岛方圆不过百丈,绕岛走了一圈,来到岛心,见一块大青石上盘坐着一人,那人约摸花甲之年,头戴上清莲花冠,身着紫色法袍,双目似闭非闭,花白头发给海风一吹,略显散乱。正是掌教正阳子。
见他双盘端坐,两手掐子午诀置于腹前,呼吸绵密悠长,身周隐隐有真气波动,分明是行功的紧要关头。卫凌羽不敢出声,垂手恭立,静待其行功结束。
时光飞纵,不觉间金乌西坠,玉兔东升,夜幕星河,群曜璀璨。岛上海风凛冽,浪打海岸之声不绝于耳。
卫凌羽见彼尚无停功迹象,天色又已晚了,便即悄然退后,欲待明日再来。
正阳子忽然睁开眼睛,和声道:“你是谁门下弟子,因何见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