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今不知古 第二十八章 初雪(中) (第2/2页)
随着大门吱呀一声,李乘风走入了不大茅庐。
陈设尤其简单,靠窗户处一张木板床,门口右侧摆着四方桌,两只高脚凳。
唯独角落处,挂着一身衣裳,落了些灰尘,但瞧着没穿过。青衫之外套着一层白。
衣裳一侧,有一柄似长枪又像陌刀的兵器。
李乘风深吸一口气,呢喃道:“我爷爷的兵器,三分柄一分刃,两侧开锋。”
这一幕被赵白鹿的神识敏锐捕捉到了,她看得清楚,也知道李乘风骨子里还是喜欢这等上阵杀敌的长兵器。
于是乎,赵白鹿歪着头想了想,想到一个画面,是她看书时想象的画面。
布衣持槊,腰悬赤鞘。
但前提是李乘风能站起来,才能这么打扮他。
但李乘风并未动那把兵器,那是刘氏家传之物,而李乘风,姓了李,他自觉不配。
转过身,正准备往出走呢,灵溪却说了句:“想清楚了,我虽然喜欢白鹿丫头,但我不敢肯定她会没有一丝想要杀你的想法。”
李乘风只是一笑:“既来之则安之,若被她杀了,我认便是。”
与旁的无关,只是既然要做出选择,便要承担后果。
随着轮椅绕去屋后,李乘风一身剑气开始沸腾,整个人自轮椅悬浮而起,站立半空之中。
赵白鹿翻了个白眼:“早就知道你可以这样,非得镶在轮椅上。”
结果她一转头,李乘风开始脱衣裳了。
褪去外衣,露出白色内衬,李乘风这才说道:“顾朝年没打算废我修为,他是打算直接杀死我的。我虽然没死,但一身筋脉尽毁。按理说,我即便没死也是个废人,但我濒死之时,在梦中遇见了一位高人,她传我修行法门重塑筋脉。一年光阴能重返三境,原因是我没有正常人的奇经八脉,我体内现如今,唯独十二脉,所以不必耗费许多光阴去运行大小周天。”
赵白鹿听的一愣一愣的,但仔细一想,若是只有简简单单的十二脉,那倒是比常人修行速度要快一大截儿。
但转念一想,她又觉得不对,于是问道:“修行速度快,但不应该吸收灵气也快啊,你吃灵石都比我快得多……哎哎哎,你还脱,干什么啊?”
李乘风甩掉上身内衬,缓缓往温泉上方挪去。
“因为十二脉,所以我有十二道气旋,比你们多出三道,故而吸食灵气也要快。”
赵白鹿恍然大悟,“原来如此,那你转化灵气为剑气,也就要快很多,故而才在短短半月就御剑术二重天了是吧?喂!你怎么还脱!”
李乘风没有理会,其实是强装无所谓罢了,飘在半空中脱精光,不臊得慌才怪。
好在是还有个短裤。
“当然也有不小的代价。受创之后,我肉身孱弱,想要快速恢复修为只能让灵气不流过双腿,所以封住了腿。除非肉身修缮如初,才能真正站起来。”
赵白鹿脸颊早已红透,可她并未转头。只是红着脸问道:“你干嘛啊!脱衣裳作甚?”
李乘风咚一声坠入水中,然后水面便飘起了短裤。
终究还是要脸的。
他无奈道:“要开穴,我不能穿衣裳。算了,我也不计较你占我便宜,就当先前把你看光了八成,如今还你个十成吧。“
其实看得最仔细的……是灵溪。
只是李乘风这言之凿凿的样子,逗得她乐到不行。
反观赵白鹿,则是皱着眉头,偷瞄一眼,然后板着脸,沉声道:“少来,赶紧说,还要怎么办?”
事实上李乘风也不知道,还是灵溪说道:“运转大衍诀,将剑气充斥十二脉,上四脉剑气汇聚于泥丸宫,让她……以剑气刺入你肉身之中,再以神魂牵引剑气,与你的剑气接头。”
李乘风只得以原话转述,并说以心声言道:“你也得潜进来。”
赵白鹿闻言,转头扫了一眼放在轮椅上的两把剑,又往水中看去。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想问出几件藏在心中的事情。
她怕以后就没有机会了。
“李乘风,我问你个事。”
李乘风嘴角一扯,“这时候问什么?赶紧说。”
赵白鹿沉默了许久,却缓缓低下头,呢喃道:“你是不是觉得我轻而易举便在你面前脱衣服,很下作,好欺负?所以一而再再而三的羞辱我?甚至嫌弃我?”
李乘风微微皱眉,“你怎么会这么想?我从未这么觉得。我的脾气你总该清楚了几分,那不过是设计绑住你的手段罢了。”
赵白鹿却突然望向水中,轻声道:“我要听实话。”
李乘风心中无奈,但神色反而变得平淡:“我怎么说不重要,重要的是怎么做吧?”
赵白鹿又问:“十五那夜,你什么时候到了八角亭的?”
李乘风故作淡然:“卯初就去了,再这样问我可就淹死了。”
若说等了一晚上,可太跌份儿了。
可赵白鹿特意看了,根本没有车辙。
话音刚落,赵白鹿突然一个猛子扎入水中,衣裳紧紧贴着肌肤,几乎是透的。
李乘风只看了一眼,便赶忙将头转去一侧。平常看看可以,这会儿可得稳住心神。
赵白鹿并指点在李乘风眉心,瞬间散开神识,李乘风体内筋络以及身上每一处汗毛,都被赵白鹿尽收于眼底。
李乘风的命也被她拿在手中,只要她心念一动,便能在瞬息之间摧毁李乘风十二脉。赵白鹿自然也察觉到了,于是她死死盯着李乘风,沉声道:“机不可失,所以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上次你昏迷不醒,我有十二次拔剑,却始终没拔出来,这次你要是还敢诓我,我不会手下留情的。”
李乘风点头道:“问吧,选了让你帮忙,自然做好了死在你手中的准备。”
赵白鹿心声沉重:“两年前我娘来了一趟长安,回去不久便不治身亡,我知道她是被害死的,我要问你,大瑶王朝有无参与害我娘的事?”
李乘风也是眉头一皱:“这便是你得知赐婚却很坦然的原因?也是愿意跟着我的原因?”
赵白鹿手指往下一点:“回答!”
李乘风沉声答复:“我不知道,这是第一次听说。”
结果此时,赵白鹿心声一下子变得哽咽:“那你能帮我查吗?”
李乘风没有丝毫犹豫便斩钉截铁道:“能。”
赵白鹿却突然皱了皱脸,“你真觉得我会杀你吗?明明知道我不会,还故意惹人生气!”
李乘风摇了摇头,真没觉得。至于生气,真没明白为什么。
反倒是灵灵溪,此时长叹一声:“这丫头……原来还藏着这种心事。不过,说心里话,我也真没觉得她会动手,不过是吓唬你而已,你自己心里清楚。”
赵白鹿突然皱起眉头,冷声道:“谁在说话?哪里来的女人声音?”
……
长安的第一场雪,也是终南的第一场雪。
有个自东海而来的蓝衣女子踏着雪,出了京城又重回京城,她一手拿着尚有些血迹与血肉筋膜的吊坠,若是细看便能发现,那是一节指骨。
女子一边擦拭着指骨,一边呢喃:“凫儿,姐姐会随身带着你,你尚未出嫁呢,姐姐一直记着,待我杀了李乘风,便把他埋在你身边,给你作一桩冥婚。”
远处有个满嘴黄牙的小老头听的心里直发毛,不禁嘀咕:“哪儿跟哪儿啊?这左丘蓝婵……莫不是有什么大病吧?”
老叶可是亲眼看着她截断左丘凫的小指,生生剥了肉又将其打孔做成吊坠的!
玄风塔上,国师抿了一口茶,自言自语道:“这场初雪,注定也是甲子后的长安初血。”
桌对面有个独臂青年放下茶盅,询问道:“师父,我有几件事不解,难道陛下与先帝,就从来不知道那座庙的存在?”
顾玄风一笑:“问完。”
身着白色儒衫,且只有一只左臂的青年人,名为顾朝云,现如今的观天院大祭酒。
顾朝云端起茶盅又放下,沉默几息之后,沉声问道:“其二,师父从未想过以剑门开刀,赐婚背剑侯、取剑,都是故意的。但背剑侯推了一把,师父便顺着台阶多走了一步?”
顾玄风淡然问道:“其三?”
顾朝云便说道:“其三,师父在找什么东西,朝夕知道我却不知道,师父怀疑东西在李乘风身上?是不是……是不是大师兄只所以会疯魔,便是因为这东西?”
顾玄风没着急答复,而是先抿了一口茶,之后才反问一句:“朝云啊,当年无心送字,说了句两树乘风。现在,我倒是希望他能乘风。”
假如东西真在他身上,可乘玄风。